阿三三乔莫辞

bisexual

「良堂」唯不忘相思(82)

第八十二章   人间无地著相思(上)

听名字就知道,歌乐山其实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只是周九良最后的任务让他没有心思欣赏这儿的环境。

明明山中的气流湿润而清新,可他就是莫名的能感受到一丝血腥味儿。

司机把他和刘副官送到了歌乐山脚,那里有一个高墙围成的破落院子,里头依山崖建着一排石灰色的瓦房。

周九良用一块帕子掩住了鼻尖,以隔绝山中忽然变冷的空气。然后摆摆手让后面的十几个卫兵列队,自己则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黑压压的大门被从里头打开。

这个地方是十年前国军征用的一个煤窑,有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叫做渣滓洞。反正是做监狱用的,这样一想,名字倒还相称。

监狱长亲自来接待了他们,周九良率先走在前头不说话,刘副官就在后面问监狱长:“卷宗呢?”

监狱长接过一个狱卒递过来的硬皮本子呈上,刘副官把它递给周九良,问监狱长犯人何时放风,得到“快了”的答复。

周九良快速的浏览了卷宗上的信息,表情越来越凝重。根据老师的暗示,这些人都是要秘密处理掉的。可是所谓政敌,并不代表他们该死,甚至更不能代表他们有罪。

没过多久,几个狱卒便开始分别打开牢房的门。带着脚镣的犯人被要求排成一队,在持枪看守的监视下缓慢的绕着院子行走。他们大多数都形销骨立,眼神空洞无物,仿佛木头刻的人。而且许多人身上能看见明显的伤痕。

走了一会儿,犯人被允许原地休息。好多人便直接蹲或坐在地上,好歹晒晒太阳。

周九良拿着卷宗走在这些人中间,听监狱长挨个儿简短的介绍犯人的情况。

走到一个单独蜷缩在一边的囚犯时,监狱长提醒周九良小心些:“长官,离他远点。听说他当时在刑场上侥幸没死,辗转被送到这里之前就半死不活的。后来到了这边禁不住刑讯,染上了疯病,病发的时候很有攻击性,咱们的狱卒就有好几个人被抓伤过……”

其实周九良并没有仔细听监狱长这一路上都说了什么,他一直在考量怎么能够把这件事儿搪塞过去。之后只要秘密的联系一下红方的人,让他们把自己的同志接走就行了。

他边走边看院子西南边的那堵高墙,高墙后头是条小路,可以直通后山的大道。

刘副官见周九良十分心不在焉,抬眼朝他视线的方向看了看后,为了不冷场,就随口说:“那你们下手也忒重了些……”

监狱长点头哈腰的笑道:“对待敌人要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嘛!这都是当年戴局长培训我们的时候说的。”

谁知道一旁有个犯人悄悄冲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咒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假好心!”

监狱长上去就踢了那人一脚:“对长官嘴巴放干净点儿!”

谁知,那人许是受了太久的气,不顾旁边狱友的阻拦,跳起来低吼道:“我们的同志怎么会经不住刑讯?!怎么疯的?还不是和你们一样的将官派到这里来,见他长得好看……见他长得好看……”他一时间竟说不下去,只瞪着通红的眼喘着粗气。一旁的“木头人们”因为这人的几句话竟像是忽然都活了回来,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怼和仇恨。

这几句话也飘进了周九良的耳朵,他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他所在的国军啊,竟真的是如此暗生孔罅、没落腐朽。

监狱长抽出了腰间的警棍,作势要打,却被周九良扬手拦下。他也并没有看向那个站起来的犯人,只是沉默的继续往前走。

经过那个蜷缩着的人时,周九良听到他在哼唱着什么。

他本已经走了过去——这么多年,一切仿佛已磨没了他所有的柔软与同情,他不愿意可怜别人,毋宁说他不愿意透过可怜别人来可怜他自己。

可没走出几步,他猛得停住了。

几句不成调儿的戏腔传了过来,声音一点也不动听,甚至嘶哑得可怕。

但是莫名其妙的,周九良听懂了那个疯子在唱什么。

“我本是被骗进的富春院,发奋自强夜读诗文。诗书义礼都学会,最可恨鸨儿叫我接客人。迎新送旧非我愿,无奈何提笔卖诗文。三两银子卖一篇,从此落下了陈三两的名……”

周九良顿时经脉逆流,胸口像被重锤砸中,疼的无以复加。

他在见过冯小姐后,本以为下定决心离开这片土地就可以不再痛了,他以为他可以忘了、可以放下了,可原来竟然没有。带了十二年的伪装,被撕开的裂缝忽然灌进了凛冽的山风,豁开了巨大的缺口,露出他内里鲜红的疮!

他的双足像灌了铅一样重。

而那嘶哑的声音依旧不顾他内心的撕扯与巨痛继续哼唱:“……他好比马莲草栽到了银盆内,我好比金花芙蓉栽到了瓦盆。那老客一日下世去,撇得我前不着店、后不归村。大老爷你心明如日月,你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人呐……”

周九良缓缓回过身,想起刚才那位犯人的话,突然间就想看看这个疯子长的什么样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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