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三乔莫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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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堂」唯不忘相思(73)

第七十三章 东风吹梦到长安


杜筠这几年胖了不少,从前那个玉树临风、痞帅恣肆的少年将军也渐渐变成了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将领。许是好些事情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想开了,所以他的目光也比过去平和许多。


这次冒雨半夜赶过来,是给张少帅带来了红方最新的消息。


“他们的军总周政委已经派人去西北军中找杨将军牵线搭桥,自己不日也会秘密抵达西安。所以眼下,咱们也是时候进城一趟了。”杜筠开门见山的说。


张少帅点头道:“一路劳顿,你跟九良先在我这儿歇一歇,明儿上午我做做安排,咱们争取趁夜进城。”


第二天下午,浅白的月影早早儿的就挂到了天上。杨将军一早接到秘密消息,知道少帅要进城谈话,便着人给弟弟送信儿,说是晚上小院儿摆酒,他们要说的话正可以桌上一并谈。


孟鹤堂听说少帅会来,便拉着二爷主动请缨去帮衬杨将军派来的炊事员做吃食。


天刚擦黑,小院儿后身儿的厨房还热火朝天的忙活着:二爷坐在门槛上,抱着个竹笸箩剥葱剥蒜,准备给他小哥哥炝锅用。


孟鹤堂当着炊事员的面儿不好叫他爷,就招呼道:“磊磊,点火了,你坐远一点,等下从门口跑烟,别再呛着你。”


二爷听话的应了声“哎”,然后把笸箩递进去,搬了个小凳子到远点的地方削土豆皮。


这时候,前院儿的门口先后到了两辆黑色小轿车。只见杨将军下了头车,张少帅一行也从第二辆车中出来。


杨参谋早就侯在了院子里,这会儿迎上去招呼道:“各位辛苦啦,饭就好,咱们先上桌喝点热茶解解乏。”


几人围坐在房中厅的圆桌旁边,相互介绍寒暄的当儿,炊事员果真就已经开始帮他们端菜来了。


主厨的炊事员是个地道的陕西人,头两道菜端上来的是剁椒莜面卷和蚂蚁上树,第三道菜却是京酱肉丝:半盘淋满酱汁的瘦肉条、半盘晶莹的葱白切丝,四周围一圈整整齐齐叠起来摆好的小春饼并豆腐皮。


杨将军见了这菜,操着陕西话笑问:“呀王师,你还会这?!”


王师傅挠挠头回道:“这我哪会么?延安来地先生做地。”


周九良已很久没有吃过这道家常菜,看着它卖相很好,不禁就先用豆腐皮卷起肉条和葱丝来吃,可刚咬下去一口他就愣住了,半天才想起来嚼。


一旁杨参谋听了王师傅的话,一拍脑门儿道:“嗨!你们看我激动的都忘说了!少帅,我们孟先生听说您要来吃饭,跑后院儿帮厨去了!你们得多少年没见面了!”


张少帅一愣,问道:“孟先生?”出口后却发觉另有两个声音与自己的重叠在一处。


杨参谋看看杜筠、看看周九良又看回张少帅,奇道:“嘿!和着都认识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九良突然腾地站了起来,说:“杨将军,杨参谋,我去后厨看看!”


杜筠见状拿筷子轻敲了下面前的碗沿儿笑斥:“周上校,沉着点儿!”转头又向杨将军他们解释:“那位是看着九良长起来的,这孩子念旧。”


周九良有些失神的坐回桌边,菜一道道的很快就上完了,他整个人却总有些恍惚。过往举手投足间那股子不符合年龄的将帅风范这会儿突然好似失去了踪影,叫他变得只像个无措的大孩子。


直到最后王师傅拿来一壶酒说:“这是家釀地黄米稠酒,能暖身、不上头。”他才醒过神,抬头往厅门口看。


不一会儿,一段灰蓝的袍角先在门边闪现,紧接着,便见孟鹤堂垂眼一边放下卷起来的袖口、一边迈过门槛进屋。


他笑着抬眼去看屋里的众人,却在接触到一束目光后猛然怔住,连笑意都不自觉的渐渐敛去。


张少帅见到来人,笑着朝他伸手唤道:“孟儿啊,来来来!”


孟鹤堂闻声连忙把视线自周九良的凝视里拔出来,扭头递手过去与少帅握了握,眼睛微红、带点鼻音的软语道:“少帅好。”


快六年未见,张少帅心下也是一阵感慨,这会儿连声儿的答应:“哎、哎,好,好,忙活半天了吧,快坐。”


孟鹤堂坐在他旁边,端起一杯稠酒,红着眼冲他举杯道:“少帅,今日见着您,我就算不辱使命、功德圆满了。”


六年前,他作为一个穿引牵系东北军和红方的线头儿到了延安,抛却从前种种,接受组织的培养和考验。后来承命南下开展工作,再后来受肃反扩大化的波及,放弃干部身份,劝服二爷带着班子走相对安全的官道,一路卖艺回延安;自己则北上前线,领着非要跟他在一起的亭哥儿、小六、小七等人,在苍溪、腊子口、会宁等地加入游击,最后也返抵延安。


这些年,他忠诚于组织和救国事业,可也没有忘记,自己原本是少帅扣在手中的一张红桃皇后。今日一见,这层身份也总算是翻了过来。


听闻前因后果,杜筠笑道:“少帅深谋。”


张少帅摆摆手直道惭愧:“狡兔三窟而已。全凭我家小孟儿争气。”


杨参谋早知其中原委,玩笑说:“少帅当时可真是舍得!”


张少帅哈哈大笑道:“后悔也晚了,我们家小孟儿怕是不肯回到我身边了,只能算做我送红方的大礼。”


杨参谋笑说:“反正这礼打头一天儿起我们周政委的意思就是笑纳。他过两天呐,亲来拜谢!”


杨将军这时也举杯道:“本来还在想如何开场,但见今日众位其乐融融,摆这一桌的意思也便不用明说了。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席间叠声叫好,酒盅撞在一处,恍若战歌的前奏。


这顿饭吃到月上中天,众人达成默契,等红方军总周政委来了以后他们再一起商议,好拿出稳妥的合作方案。


周九良席间几乎没有出声,只是烫烫的稠酒被他喝掉了大半壶。


大家起身准备回程的时候,他拉住了杜筠。可还没张嘴就先被舅爷抢了先:“行啦,我见着小孟就想,完了,今儿是把你带不回去喽。得,你在这儿歇吧,我先走了。”


二爷懒得上有场面的桌儿,自己在后面吃了他小哥哥给舀出来的“小灶”,这会儿瞧着大人物们都已走净,便出来拉杨参谋回屋。


杨参谋平日说话就有些大嗓门儿,见状问他:“哎?你拉我干嘛?不是说得陪孟先生睡吗?”


二爷看了看院子里互隔了八丈远立在那儿的另外二人,扯住杨参谋的耳朵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跟我一屋委屈你了是不是?!”


杨参谋被扯得直叫唤,一路嚷嚷着“哎呦哎呦我说祖宗!不委屈不委屈!高兴还来不及呢!轻点儿轻点儿……”的回房去了。


孟鹤堂沉默的插好院门,回到中厅的桌边收拾杯盘。夜里静寂,只有碗盏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儿。


周九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雾气蒸出它的清晖,显得伴在旁边的星子也格外朦胧。


他跟着走回中厅,仍没有言语,默默站了一会儿,忽而轻轻伸臂环住那个背对着他忙碌的人。


瓷器相碰的动静停下,仅剩他把头埋在那人颈边,鼻尖儿触着皮肤狠狠吸气的声音:他嗅到一种淡淡的白茶香气,小半生来,这总是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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